筛选

我昨天在小红书上看到一个帖子,是一个大提琴老师发的,我觉得目的当然是表扬自己,说家长说跟了她之后才知道什么是学习,之前的老师就是在在筛选学生而已等等,然后我想起来在知乎上看到一个帖子,说“为什么俄系钢琴家可以雄霸世界古典音乐”,有个答案概括起来就是说,人家是靠淘汰而不是培养,通过一系列不科学反人性的方法(比如说填鸭式,比如说只用耳朵听模仿着弹,比如说大量的堆砌)把天赋不够的筛掉,被筛掉的玄参就敷衍着教或者就劝退,心思都放在3-5%的明星学生身上,然后学校/家长觉得这个老师出成绩,就有源源不断的学生被送去,继续淘汰。。。
然后他问出一个问题,什么是好老师,是能让最拔尖的学生进一步出成绩,还是让资质很弱的孩子有很大提升达到中上水平,是名师出高徒还是高徒捧名师?
其实,我们的音乐学院也是这样啊!

我们的教育没有教这个功能,只有筛选,这件事我早就领悟了,但是我很震惊的是,无论是在小红书那个帖子之下还是在知乎这个帖子之下,绝大多数人认为孩子们乐器这样“学”是对的,是没问题的,就应该早早的筛出来,不行就去干别的去,不应该在资质平庸的孩子身上浪费时间,如果真要自己玩儿,你有足够的钱砸下去总有人陪你学陪你玩

我真是。。。大为震惊啊!!学校只是筛选,并不“教育”,家长也没有办法,只能逆来顺受,可是学乐器,这是自己选的或者自己给孩子选的一条额外的路啊,在这条路上,我们难道追求的不是更好的理解音乐,体会到音乐的快乐,让资质很弱的孩子达到中上水平么?!!为什么即使对于音乐教育,也自发的认为“筛选”就是对的呢?“你有足够的钱砸下去总有人陪你学陪你玩”,这也让我觉得不可思议,就算我有钱,我也并不是希望砸钱让人陪我玩啊,而是希望我可以真的提高水平,如果绝大多数老师都只会筛选学生,不会“教”学生,有钱又怎么样了呢?

今天早上看了个帖子,有个学教育的姐姐说在美国认识了一个上海去的家长,原因是小朋友有中文阅读障碍但是学英文没有问题,觉得在国内到时候高考是死路一条,就出国了。而与此同时,这个姐姐说她在双语学校也看到过有英文阅读障碍的小孩,学中文并没有问题。有个评论说的特别好,“原来语言障碍的关键不是“障碍”,而是“语言”啊!”
确实,擅于做题的人可能不擅于织毛衣,可能有的所谓“缺陷”就是社会构建出来的,比如说这个社会以且只以“会织毛衣,毛衣织得好”为评价标准和分配原则的话,而且社会还不教怎么从零开始一步步织毛衣,而是上手只教个绕毛线球,至多教个平针,然后给一个巨复杂无比的花样,织得出来挣大钱,织不出来一边去。。那我这种织毛衣不太行的人就有属于有很大缺陷的人了。。。

怎么说呢,我经常为生活在现代社会而抚胸口,觉得好险啊,古代社会需要会的东西我大概都不行。。。但其实,未来社会需要的东西我行不行也很难说,因为昨天杨小恒拿了一道小学五年级的数学应用题问我,我居然没做出来,而且shu一讲我就很懂了,但是我自己就是没做出来,想到这件事,即使已经过去一个晚上了,我依然很生气!!!

哭点和其他

看小女巫说去听马勒第一交响乐,不知道为什么从第一乐章开始哭,哭到第三乐章。。。就颇为羡慕啊!我觉得肯定很爽!她还说她有一些特定版本的特定的音乐片段是特定的哭点,大部分听到的时候都会觉得想哭

我想想,我最多会眼睛一湿,几次我比较记得的分别是在:1)《重聚》音乐会,从乐队坐好,演奏出开场曲,然后演员上场,很炫的灯光扫射全场,扑面而来感受到舞台/剧场特有的气氛,是那种演员热烈真诚的为你(观众)而来,我真的就哭出来了;2)《剧院魅影》第一场末尾拍卖师大喊一声“gentlemen”,主题曲即刻响起,吊灯升上去的时候,是令人战栗的另一个世界/空间启程了的气氛,也真的很好哭。这些都是属于明确知道,啊,不行了,我哭了的时刻,所以可能我被打动的就是那种气氛

我很少对单纯的音乐有觉得想要哭的时刻,有一次在路上听勃拉姆斯的小提琴协奏曲,在乐队起来的时候被感动了,有一种被托住的感觉,你在我之上翱翔,但我会一直跟着你,承托着你,啊,感人。说起来大部分我喜欢的版本,要么就是乐队非常有劲头,要么是大/小提琴奏鸣曲里面提琴和钢琴两者的互动非常好,钢琴很强和提琴交织在一起,甚至是密不透风的交织,会让我觉得特别感动,于是往往我喜欢的版本,都会有人说“钢琴抢戏”。。。

大的地方的感动对我来说,一般是走向上的处理,节奏的松紧我特别喜欢,这种走向上的处理甚至能影响我呼吸,气息和我特别合拍的,我就会很喜欢
虽然走向上的处理其实是时间的概念,这一秒比前一秒强或者这一秒比前一秒弱,这是在时间轴上成立的,但是在我的意象里面其实是空间上的曲线,是向上还是向下的,比如说最近在拉的那段里面有一小节,里面有四个音符,连弓拉奏,比如说音符是“2321”吧,总之,就是想象是一条曲线,先往上,再往下,我觉得想象了确实拉出来也会有点不一样,会有一丢丢起伏

如果说特别微小的地方,我一般会被气口的处理打动,某个地方紧一紧,某个地方抻一下,某个地方的悬置,而!小女巫会被某个地方的音色打动,这在我是从来没有过的,我甚至都对音色不是很在意,虽然我对音色当然也有一些自己的偏好,但是从来没有觉得一个地方特别好,是因为这个地方音色好。。。都是觉得节奏处理得特别妙

昨天我问老师说,勃拉姆斯搞完的话可以搞什么呀?老师发来了舒曼的《幻想曲》,op.73,说搞这个。说起来这首曲子是我人生第一次听大提琴音乐会,卡普松拉的第一首曲子,毫无感觉啊我。。。这首曲子似乎我还听过不止一遍,但每次都是毫无感觉,以及舒曼是一个我一直都get不到的人,但是我也没有因此就不想学这首,说不定学着学着会开拓一个新世界呢?
我和老师说,自从搞了勃拉姆斯,我就觉得很不可思议,好像我前一天才是一个拉铃木的标准琴童,忽然就变高级了,变成了可以学这么成熟曲目的高级人士了

以及,上周试了一把弓子,终于觉得声音不一样了,以前我一直觉得弓子能带来声音的变化是玄学,我就弓子的感觉仅仅是手感的不同,有的软有的硬,有的丝滑有的更涩,有的容易控制有的容易抖,但是怎么可能改变声音呢?!弓子又不发声音,直到我上周试了一把,立刻琴声,它变大了很多。。。我让杨小恒和shu盲听,他们都说区别很大,主要是声音变大了,跳弓变得更清晰,但是音质不太好,杨小恒说变粗了,我觉得她说的粗,是粗糙的粗,这么对比起来,我原来的弓子还真是很秀气啊。由于这把弓子拉起来声音太响,我觉得好吵啊。。。而且音量变大也并没有觉得强弱更容易做,而只是随便一拉就很响。。。总之,我虽然把这把弓子退掉了,但是对我的启发很大,居然声音确实是能变化的!!和一个卖弓子的卖家交流了一下,他说弓子能改变音色,啊,我准备背着琴周末到他那里去试试看!说不定我能入手一根弓子呢
弓子啊,是一个多么像魔杖的东西。。。非常希望能握到“我的”弓子,希望能感到指尖一热

《金雀花王朝》

最近在读《金雀花王朝》,其实我对这些人一点都不认识,一度会有点恍惚,我为啥会看来着,但是居然也还能看得下去,虽然目前才看到20%,但有个地方印象特别深,就是关于身份
那时候英格兰国王,他同时还是诺曼底公爵,而诺曼底公国是法国的公国,所以这人,他既是英格兰的国王,同时也以诺曼底公爵的身份对法国国王宣誓效忠,但这并不代表英格兰和法国有什么不平等的关系,英格兰和法国依然是国与国的关系
啊,我觉得真是太不可思议了,怎么说呢,在我们的逻辑里,那就是赢者通吃,不要说皇帝了,红楼梦里元妃省亲的时候,贾母要跪拜元妃,并不因为元妃是她孙女,就是元妃跪拜贾母,也并不是看会议主题,比如元妃如果来视察,就是贾母拜她,元妃如果来探望,就是她拜贾母,甚至不是,按元妃身份贾母拜她,按元妃辈分她拜贾母,里外里一算,这俩人都站着得了。。。
所以,我对他们这种中世纪欧洲这种身份关系大感吃惊

以前在中学历史课上学到,附庸的附庸不是我的附庸,还没有很深刻的理解,现在在看《金雀花王朝》,我就觉得吧,如果长期以来,是被赢者通吃中央集权的制度安排的浸润着,和被这种“附庸的附庸不是我的附庸”的制度安排浸润着,人们是应该会不大一样哦?

费孝通说中国传统社会是差序格局,西方社会是团体格局。
差序格局是以个人为中心,像水波纹一样向外扩散,形成一个以亲疏远近为标准的社会关系网络。每个人都是自己社会关系网络的中心,社会关系的亲疏远近都是以“己”为中心来衡量的。
何伟在《江城》里也观察到这点,我觉得他非常敏锐,他说“而因为传统的集体思想,所有的事情又变得更复杂了。我在涪陵住的时间越长,就越是对“个人” 这一概念的看法所惊讶——以我的观点,这乃是我在西方所知与在中国所见的最大差别。在涪陵的人们,其自我的意识,看起来大部分是外来的;你是被别人对你的看法所定义的。那总是儒教的目标,定义个人的位置,乃是严格按照她与别人的关系来进行:她是某人的女儿,另一个人的妻子,又另一个人的母亲;而每一个角色都有其特定的责任。这是一个很好的保持社会和谐的方式,然而,一旦和谐与打破了,缺乏自我定义这一点,会使得重建变得困难。在中国,情况经常是,人们没有 一个内在的罗盘,来帮他们挺过这些事件。”

团体格局,就是类似于一捆柴火,按照费孝通的观点来说,就是“常常由若干人组成一个个的团体。团体是有一定界限的,谁是团体里的人,谁是团体外的人,不能模糊,一定分得清楚。在团体里的人是一伙,对于团体的关系是相同的,如果同一团体中有组别或等级的分别,那也是先规定的。”
换句话说,团体外的人,就。。。和你没啥关系。。。毕竟附庸的附庸不是你的附庸,也就是责任和义务是有限度而不是无限延伸的,而不像同心圆再远也是“你”这个中心点推出去的一环,因为是同心圆,皇帝推出去,每个人都是臣民,无非是高级一点的臣民还是低级一点的臣民。。。所以我觉得同心圆就会搞出中央集权,因为皇帝的这个圆很大又很有弹性,把大家都包括进去。。。一捆柴火的模式就没那么容易形成中央集权
当然,作为一个人,一个人可以身处若干团体,比如说你是英格兰国王,那么你就是国王团体的一员,你和法国国王是一样的,比如说你是诺曼底公爵,那你就是公爵团体的一员,你和其他公爵,比如说阿基诺公爵是一样的。。。

所以我认为在本国传统文化里,是没有平等这个概念的,因为人和人的关系亲疏有别,没有一个标准的定义,比如说,没有“仁”这个概念,虽然“仁”肯定是好事情,但是做为某人父亲应该做到的“仁”和作为某人儿子时应该做到的“仁”是不一样的,一切评判或者说处事原则是不可能脱离对象而存在

当然这东西不是绝对的,并不是团体格局里就没有亲疏有别,差序格局里的就没有基本的社会共识,但是,两个社会的这种倾向我觉得还是挺明显的呢,哪怕从中世纪开始就是这样。。。顺便,我还和豆包以及kimi分别讨论了一下,这两个AI都认为团体格局更容易形成中央集权,而差序格局更不容易,那么我又问了,为什么是中国古代形成了中央集权而西方古代没有呢?他们又开始和我说地理环境、文化观点、经济基础等等,我觉得。。。没什么说服力啊。。。我还问了AI,差序格局和团体格局相比,哪个更容易形成赢者通吃的局面,AI们倒是都说是差序格局

我个人来说,我是不太喜欢差序格局的,可能。。。因为我是个女的吧,老不能在差序格局里占个好位置。。。摊手

maya音乐会及其他

啊!!我终于也是听过maya现场《伊丽莎白》的人了!!非常高兴
昨天去了maya的音乐会,很舒服的一场,有一些感想:
1)周日晚上的音乐会会有点问题,时不时会因为第二天又要上班了而焦虑烦躁,当然这完全不是maya的问题,是我的问题
2)文化广场的音响设备比大剧院真的差太远了,尤其是高音会有一点点炸,没有大剧院那么润,大剧院有一种高低不限的温润,非常丝滑,灯光什么的也相对比较简陋
3)在大剧院看重聚,感觉是非常精致的法式甜点,层层叠叠精心挑选,是那种舞台的光芒。这一次看maya估计因为只有一架钢琴,没有乐队,整体感觉就是认真做的一桌子本帮菜,很好,但是是另一种好
4)最突出的感觉是,我觉得maya作为音乐剧演员太厉害了,每一首歌都是一种角色,因为有“戏”的成分,就比单唱歌要好听好看很多,非常饱满,那种舞台风采和气场,就很厉害!
嘉宾是YngveGasoy-Romdal,是初代《莫扎特!》的演员,听他和maya合唱的《伊丽莎白》,他又是另一种死神风味,我也蛮喜欢
以及很喜欢昨天他们的《艾薇塔》组曲,maya的贝隆夫人真的还挺合适
气氛也很好,几乎是满的,据说SD超多人,挤都挤不进去。说起来,一个60岁的老太太,有这么这么多年轻的女观众,也还挺不可思议的我觉得

mate和maya下个月准备去杭州有一场音乐会,我觉得就是mate要出来挣奶粉钱,行程安排得非常紧,连着4天,杭州佛山深圳北京,当然!如果来上海我可能还是会看的,毕竟是mate,但是杭州,而且还是晚上,还要住一天,我觉得就算了。。。怎么说呢,我觉得maya和mate的伊丽莎白当然是最最好的版本,而且mate的死神非常非常美,他和maya是另一种和谐,是姐弟式的,弟弟的崇拜/爱慕,是那么热烈,那么真诚,那么。。。色情的同时又那么干净
但是这种美对我来说,更是一种理解上的或者说是审美上的,是非常动人,我也非常能被打动,但这种打动并不是肉体上的切肤,或者说太干净了,并不能戳到我内心里一些非常不健康的东西
我和shu说,如果steve barton还活着,如果他从没来过中国,是来挣一波钱,也是这么紧的行程,哪怕在杭州我也一定会去看的!!

周六去上课,我觉得我颇为进步了一些,老师也说确实好了很多,果然练琴跟着课上的视频一段段反复练市很有效的!
话说,我觉得老师教得好好啊,很循序渐进,虽然我还在搞勃拉姆斯第三乐章,但它已经又和上次不一样了
比如说跳弓,上次讲到要用中指和小指控制弓子的转向,这次又加入了手肘的推动
比如说有一个E,上次只是说到,这个音要亮,用快的弓速去带出来,这次老师说,这里要试,因为每个人的弓子不一样,你看你是用外侧弓毛声音最好,还是用中间的,还是用内侧的,然后真的试出来一个比别的更好的音,那个音出来的时候,真的很惊喜啊!当然首先要听得出来,如果听起来外侧、中间、内侧都一样。。。那就别搞了。。。但是我觉得耳朵也是可以练出来的,要是一年前,我应该听不太出来,现在还是有点进步的
比如一组三连音,要渐强,上一次讲到是不断加压力,这次讲到,不仅是压力,弓段要不断变长,弓段要变长,可以通过控制手,一开始用手指,然后用手腕,然后用手肘,就越来越大越来越重,同时弓子也要往琴码推
回来拉给shu听,他说也是有点不一样了,更有变化一点了,音和音有点点区别了,而不是音和音之间只有音高差异,没有质感差异,啊,快乐!!快乐啊!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