普世与民族

看到小红书上有个人说“忽然领悟到了学习英文的终极思路,语言就是旋律,是一种节奏,有点像海浪一样,比如说你学过某种乐器,或者唱歌,就会知道不同风格的曲子不仅要语调不同,更重要的韵律不同”
我觉得。。。此言甚是!所以啊!我乐器学得不好,歌唱的不好,语言也学得很差。。。而我同学,唱歌唱得好,英文讲得好。。。以及颇有一些音乐家各种语言讲得都蛮好。。。

节奏韵律是一个我也不知道怎么说的东西,我不知道如何拆成更明确的定义,或者如何说得更明白,但就是能感觉到。在小红书上看到有个姐姐拉琴,学了六年多,还蛮认真,但是一直觉得哪里不大好,今天听她拉《牧歌》就觉得不错,怎么说呢,《牧歌》这种中国曲子,我们就是很容易理解很容易找到那个节奏韵律,或者是找到气口,而对于很多其他的东西,就是拉“不像”。。。

我就想去看看音乐家们对于这个问题怎么看,去翻了一下《游艺黑白》,关于语言和音乐提到的人很多,比较有意思的是:
法国钢琴家Pascal Rogé说“这样听起来有点自负,但我觉得我在法国音乐上不会“出错”,就像布伦德尔的舒伯特“不会错”一样。法国音乐就像我的母语。人可以学习好多种语言,但无论其他语言说得多好,总会有不能随心所欲之处。像我上次演奏舒伯特第二号钢琴三重奏,演出前可是费尽心力钻研该曲的风格与句法,思考每一乐句的控制与对答。甚至我还把演出录音带回家分析,检讨自己的观点与思考。对我而言,舒伯特就是我必须学习的语言,母语却不是如此。就“母语使用者”的角度,我不认为作曲家只会希望一种固定式样的演奏,不然我们有一位钢琴家的演奏或录音就足够了。”

阿芙蒂耶娃“他(肖邦)的旋律语言可清楚听见作曲家自己的说话语言—那旋律抑扬顿挫的方式以及和声运用手法,皆非常具有斯拉夫性格。这也是为何除了波兰,来自俄罗斯或捷克等斯拉夫语系钢琴家比较容易表现肖邦,因为这和我们所用的语言比较接近。”

那么我觉得可以总结出来的是,作曲家的语言如果是你的母语,那么就非常自然,怎么搞怎么有,但即使都是母语,每个人讲话也都不一样,所以一部作品,也不是只有一种搞法

张昊辰的采访也非常有意思,他说,“面对“外人”演奏他们的音乐,常常因为西方中心主义,又会走到一个屏蔽的角度—不,你还是不对,还是没有懂我们文化的精髓。但问题是,贝多芬到底是普世的,还是只适合德国人的?如果精髓只有德国人或西方人能懂,那怎能说是普世的?我们这一代现在有这样的历史契机,可以证明西方音乐的精髓是文化之间共通的精髓,音乐真的是普世性的艺术。”
这个问题我经常在外国人拉“梁祝”的视频里看到弹幕,一派人说外国人就是不行,不懂我国音乐之精髓,一派人说,你这是脑补,遮住他脸你肯定看不出是外国人在拉,还有一派人说,按这么说,我们拉西方作品岂不是永远拉不好?

就,对啊!贝多芬到底是普世的还是只适合德国人的?我倾向的答案是,他是德国人写的诗,德国人能读出有ABCD四个元素,我们如果学会德语,能读出ABCE四个元素,如果我们看好的翻译,我们能看出ABFG四个元素,总有AB两个元素是共同的,不会丢失的,这就是普世的部分,当然如果是一个奇奇怪怪的翻译,可能能看出的就是XYZW了。。。但是出了AB元素,其他的部分就是个人理解,就,一部好的作品里必然有普世性和民族性,虽然比例如何调配各有不同

焦元溥随后又问,“以演奏贝多芬的奏鸣曲为例,您是以来自中国或亚洲的人去学德文,然后用德文把这个故事说出来?还是说我们看贝多芬的奏鸣曲,是看德国人用德文写了一个故事,而我们现在用中文把德文故事翻译出来?”
张昊辰是认为“音乐可不可以,该不该“被翻译”?只有德国人才能弹好德国作品?或非德国人要跟德国人弹得一样才行?还是说,你能以中国人的角度与文化修养去阐述贝多芬?古典音乐之前没有遇到“翻译”问题,它从来就待在本土的情境里。现在这样的新潮流出现,当然会有保守的一方,觉得应该维护正统。但反过来说,中国人弹贝多芬,可以完全用“中国弹法”,不用了解德国文化吗?当然不行,就像翻译德文必须先懂德文。如果德国人弹贝多芬都是某种样子,那我们应该要先找出其中道理何在。这肯定有深层原因,不可能只是表面一句话。作为演奏者,我认为这是应尽的责任。但在了解之后,演奏者完全有权力拒绝沿用如此方式。就如懂了德文之后,翻译是否一定要待在德文语境呢?未必,我觉得我们可以用中文的语境试着诠释。但就我个人而言,以我作为艺术家的道德准则,我仍会参考原有的语境。”

换到的我例子,就是作为外国人弹贝多芬,弹出ABCE,还是弹出ABFG,还是干脆弹出XYZW。。。

我同意他的想法,连翻译,我都是严格的准确派,我觉得准确是最重要的,我看不起一切翻译得“更美”的翻译。。。以及所谓的有味道的演绎,就是体现在原著民族性上吧?但,如果古典音乐都是民族性的,那么我们“外人”学古典音乐的意义在哪里呢?是在于因为古典音乐里面的那部分普世性的成分已经足够感人了么?我觉得这确实是一方面
但,另一方面的原因,我的理解是,可能也在于某些人就是愿意感受不同的民族性吧,外国人喜欢唐诗宋词,中国人喜欢古典音乐等等。。。而,这古典音乐里蕴含的他人的民族性(或者对我来说的“异质性”)就是为什么我会在疫情之后对古典音乐开始有很大兴趣的一大原因。。。

《游艺黑白》里还看到一个好玩的,焦元溥采访横山幸雄的时候说“以我几次现场聆听钢琴比赛的经验,我发现我颇能辨认出日本参赛者。即使他们也都不同,但多少仍呈现了某种“日本风格”—声音很干净,但缺乏歌唱性的风格。有人认为这是日文的语言特性所致,您的看法呢?”
横山幸雄说“就一般情况而言,的确是有声音弹得很干,表情听起来也平板,和声感不够,没有立体感的现象。我觉得这不见得来自语言,而是环境。和欧美相比,日本城市的居住空间很小,学生都在很狭窄、没有什么声响空间的房间拼命练琴,结果就变成这样。”
哈哈哈哈哈哈哈哈,论居住环境影响练琴。。。不过可能也不是没有道理,这就是相互促进的吧,住得紧,性格紧,琴弹得也紧。。。
所以,要拉得好,还是要舒展蓬松啊!(再次废话)